Sam是我第一份工作的Mentor,他在公司已經幹了二十年,在八百個員工中除了幾個高層外,他的資歷是最老的,但是他的職稱是資深工程師,只有比我這個菜鳥工程師多一級。
報到那天,午餐的時候,他帶我到員工餐廳吃飯,那一桌只有我跟他兩人,其他桌則都擠滿人,我感覺怪怪的。
在Lab跑模擬時,他帶著我一一介紹儀器,實驗室那麼多前輩卻沒人理我們兩人,我感覺真的怪怪的。我的第一個專案連leader加起來共有八人,名單裡面卻沒有Sam 但是開會的時候 Sam會參加。
只是大家熱烈的討論卻沒有前輩跟Sam互動,而我看他好像也不以為意,我開始覺得有點詭異了。
六個月後我有了一些發現,Sam在工作上非常堅持自己的專業,不容易妥協,往往要出動高層才能讓他接受一些他覺得很不舒服的安排。
比如客戶抱怨系統問題,條列出一些故障/瑕疵的項目要求改善,一般的作法是先針對問題解決,出一份特別版本安撫客戶。
但Sam認為這種頭痛醫頭的方法治標不治本,解了一個問題卻可能會產生更嚴重的副作用(side effect),導致將來要解更多更難分析的問題,所以他會堅持要把整個系統做一次完整的掃描,徹底找出最根本的原因,然後一一解決。
但客戶是不能等的,業務每天被釘的滿頭包,研發又不願意出版本,於是造成兩個部門間的對立,往往都得雙方高層出來搓湯圓。
長此以往 Sam在高層眼中漸漸變成問題(後來我才知道),然而Sam其實是一位本職學能非常扎實的工程師,加上工作了二十年,實務經驗非常豐富,很多客戶端老舊的系統一旦發生問題大概也只有他跟
一兩 個老前輩有能力分析。
有一回我半夜接到緊急電話,說客戶的交換機網路在北區大當機,我leader分析後發現是我的模組有問題,要我到公司跟他一起看問題,因為是菜鳥的關係,我接到電話嚇壞了,趕緊打電話給Sam求救,雖然那部分跟他沒關係。
Sam很快開車過來接我,到實驗室跟我還有leaderㄧ起看問題,在他的幫忙之下很快的修改幾個地方,然後遠端登入客戶系統作升級。
reboot系統後網路就正常了,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Sam對我的情義相挺,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Sam還是一個很願意分享,從不藏私的人,每每周一到辦公室,他會拿出週末在家設計的小東西,很開心的跟我討論。
他是如何把一些看似尋常的小零件運用巧思,將它們變成一個有趣的gadget ,看著他解釋這些東西運作的原理,我感覺Sam真是一個腦筋聰明又充滿好奇心的老頑童,而我也被他這種單純的童心影響,下班後開始玩一些電子DIY的東西工作上的問題, Sam自然是我的良師。
相處的日子裡,任何問題跟他討論,他都會像個教授般巨細靡遺地跟我解釋問題的來龍去脈與前因後果,並給我ㄧ些思考的方向,讓我自己摸索。
其他部門的菜鳥,知道公司有這樣一號人物也經常來跟他請益,Sam完全不會有本位主義的立場,他仍然願意花時間幫助這些後輩們,不像大多數老鳥會說
"That is your problem !!!" 叫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過了一年遇上網路泡破,公司跟業界一樣,開始作成本控管,每個部門都有layoff quota,我們部門小所以只有一個,而我是最菜的,對公司最沒value的,相當然爾,我一定是保障名額。
因為其他部門也都是砍新人結果,公佈的那一天我們都嚇到了,因為Sam的名子在上頭而我卻沒有,leader為了安撫大家情緒找大家吃飯聊天,聽他說公司很早以前就要他處理Sam的問題了。
他私底下跟Sam吃了幾次飯,勸Sam在工作上要學著以公司的立場看問題,尤其對於業務反應的客戶端問題要懂得妥協,不能老是以技術的立場把人家提出的要求擋回去,這樣會造成部門間的對立也讓他以及公司的高層為難,而Sam對於leader的為難總是先表達他的歉意而之後他會解釋他這樣做是為了讓產品的品質有保障,不希望他的心血將來變成別人的負擔(也就是副作用),所以這樣的談話最後總是沒有達成良好的共識,但還好都是很平靜的結束,這一次是大老闆直接點名要他動手,他沒有選擇(如果有,應該是我吧)。
希望大家能體諒他的難處菜鳥的我聽到leader這番告白,心裡很是難過,為何兩個好人會弄到彼此為難呢? 難道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多年以後我也當上leader了,有了teammate的quota,在找人的過程中除了專業我特別會注意candidate的人格特質
他(她)是不是一位完美主義者?
他是否懂得妥協呢?
Yes!!我真的是換了屁股,換了腦袋,現在的我如果遇到Sam的話應該也會頭很大!
工程師心目中的英雄 榜樣 可能是老闆的眼中釘
真TMD的諷刺 !!
作者:Hellocharl (轉載於流金歲月【辦公室23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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