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許多男人都希望自己當老闆;如果可以,許多男人都想當愛家的好男人;如果可以,許多男人都想擁有自己的領土(實際上或心靈上),作自己精神的主人;如果可以,男人希望女人是能夠慰藉、理解、寬容、懂得,要身兼媽媽(好讓他可以撒嬌)、妹妹(好讓他可以隨時指教與說教)、女兒(好讓他可以享受被撒嬌),加上神女(這不用解釋了吧)的「四位一體」……
我所認識痛苦的男人,不外乎兩項原因:工作與女人。
一般工作所能夠帶給男人的樂趣與滿足不是沒有,純粹賺錢,不牽涉其他,那麼就是做個小吃也是自己的國王。如果說為了追求一種「成就感」?但成就感畢竟也是一種「征服」慾望,達不到會失落,達到了會空虛,且為了維持目前的現狀或更加進步,則小心翼翼,未免得失心太大。而且,對於工作是否給予滿足與快樂,我必須說,食人俸祿者,工作太具有強迫性了,充滿太多衝突與恐怖,在很多主觀上會令人覺得是相當無價值的。(除了賺錢!)
在男人的場合與競爭的關係中,個中甘苦大概只有身處其中的男人(們)自己才能體會。
有個認識多年的學長,個性文質彬彬、溫和保守,但是許久沒聯絡,一聯絡上了,他竟說得到輕微憂鬱症,我連忙問了原因,說都是因為工作。本來是同個辦公室的同事,依資歷升遷到了某個同事,當了小主管,而該年正巧他考上了博士班,利用每年有的特休等休假機會南北奔波上課,不知是否基於這個原因,開始引起該名小主管不高興,表面上沒事,暗地裡卻手握考績評分,總想搞些名堂讓他過不了關,甚至開始處處找碴,散播閒話,設了陷阱讓他跳,儘管後來被他戳破,但是由於該名小主管能夠「接觸」到更高階的主管,天知道他在主管跟前咬了多少耳朵,就是要找他麻煩。這名不太會反擊,也不知做為下屬根本沒有任何反擊可能的學長,只好默默辦了休學,最後自動退學,搞到調單位,離鄉背井的,還附帶得了憂鬱症。
他說;「從來沒罵過髒話,這段日子私底下是我罵髒話最多的時候。」
「怎麼辦?」
「能怎麼辦?就當被瘋狗咬了!」
男人,被狗咬了!
見微知著。
男人在工作上遇到的瓶頸何其多,這種莫名其妙「被狗咬了」的事件大概也層出不窮。競爭,無所不在。有個男性友人初入公司時就被某高層慧眼拉攏為下屬,高層後來處於鬥爭角力狀態,理念不合,原本的伙伴一拍兩散,而友人向來被視為是「XX派」的,鬥爭失勢,老大出走,作下屬的在公司備嘗冷暖,基本上被高層視為還臥底在其中的「XX勢力的殘餘」,這樣,儘管沒有任何歸屬誰、效忠誰的意識,僅是為了餬口飯吃,也為公司做出相當不錯的貢獻,奈何「樹倒猢猻散」,最後只有走人的命運。
當然,騎牆派的也不是沒有,一進公司先觀察打探,必須摸清楚哪裡是皇上(老大),哪裡是東宮(單位主管),哪裡是李蓮英和小德張(太監=打小報告的),灑掃應對進退,處處都要有個分寸,比老闆早到,比老大晚下班,鞠躬哈腰「是是是,小的照辦」等姿態要作個十足十,下了班要找小德張們一起上PUB看辣妹,當然都在籠裡,其他的伙伴有事沒事找出來喝一杯,自己要抒發抒發勞苦功不高外,也要和同事一起「詰譙」一下,為的是要和同事一起「共患難」,以免被嫉妒猜忌。但私底下卻要想方設法的在上司生日時送上一瓶女性香水,以示細心,馬屁不是拍在上司身上,而是太后。(上司生日,回去卻送香水給太座,太座豈不鳳心大悅,體諒男人辛苦之餘加上溫柔無限,上司自然如遇知己,另眼相看。)
中國歷史上口蜜腹劍的那一套,可真是活生生上演在真實生命舞台,這樣做得不卑不亢,誠摯動人,取人信任,需要相當的功力,貌似忠厚木訥,言語謙謙,走路低頭總是讓路,不管對誰發言都點頭以示肯定忠悃,老闆安在身邊,靠他打聽底下人情報;同事交他這個朋友,木頭少言呆頭鵝也似,出去吃喝玩樂找去當帳單的分母,多好!他的勤勉中肯一定會被提拔的,如果本性良善也就罷了,俗語說:「不叫的狗會咬人。」他的溫和敦厚背後,也許就是棉裡針,人莫名其妙被刺傷還找不出原因呢。
當然,男人有許多是靠嘴皮子來謀生的。才華與能力不見得過人,但是一張嘴生得油光甜蜜,齒白如貝,笑容擠得出玫瑰,人說女人老受漂亮話哄騙,殊不知男人更吃這一套!而且是男人間的稱讚,對此甜言則更生信心百倍。如果是漂亮男人,那效果肯定更是加倍。不過男人對過於耍帥瀟灑的同性也存有戒心,通常臉蛋漂亮的都花心,除了當公關或業務,原則上狗頭上司都認定辦不了什麼大事(偏見!當然了,除非上司是同性戀);而且,對這種嘴上塗蜜頭上抹油的男人,萬萬不可帶自己的女人與其認識之外,最好也保持距離,因為他可能帶你進入吃喝玩樂、豔色無邊的天堂,回家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妻果如糟糠,兒如笨蛋,自己活了大半輩子不及人家一夜精彩,定性不夠的人沈入那蜜做的沼澤……男人交到壞朋友,沈淪的速度應該是直接向撒旦報到,可恨的是,他通常還不怪那領路的人。
會說話,帥十倍!
我家兄長即擁有三吋不爛之舌,從前他到公司去應徵,首先打聽老闆的個性,一聽到老闆的個性「吃褒」,他當場就願意留下來,如此他的長舌,喔不是,是長才,才能有發揮餘地。然而現實生活中,人們老認為,除非是業務,口才伶俐者,多半辦事不勞,用嘴皮子就能夠吃得開,又何必用手腳腦袋去拼個火去水來呢?!
當然了,「被狗咬了」,那得要看狗的主人是誰?能放狗出來咬人的主人,「通常」必定也是個狠角色。那條狗怎麼個乖張,那麼那個主人就有他的狠辣;那條狗怎麼個奸壞,那個主人也就有那種狡詐,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通常用人者必須識人,但也有例外的時候,倘若一切都是那「狗」在作祟,連主人也一併被耍,那麼除非找到機會或破綻反擊,否則,人家當狗畢竟也付出過代價,受制於走狗雖不甘,男人不能像女生一樣,神經兮兮的如小博美亂叫亂喊,自哀自憐。如果沒有當走狗的軟骨頭,要不就存個安身立命的想法,乖乖順從也罷,否則就想辦法當一匹有能耐獨行千里的狼吧,最糟的時候如果搞到必須棄巢穴另居,贏得一點目送離去的眼光,至少還有點壯士的悲涼,如果自甘歸入走狗一路,成則成矣,敗則夾著尾巴跑之外,旁邊夾帶的你一腿我一腳,順道吐口唾沫,看來更加光彩不到哪去!
現代公司企業分工細密,職屬專業,部門之間不見得互通聲息,管理者總是預防下屬間彼此過於親密,以防互相串通勾結,「管理學」學的是這套學問。
「身為上司,要記得沒有永遠的親信。」這是王永慶的弟弟王永在說的。
親信,即狗,用狗的年限太長,狗會忘了自己是狗,狐假虎威起來。親信用太久知道太多秘密,所以難保沒有洩密的時候,一旦用過的親信,年限一到,要淘汰到最邊緣去,最好不再有牽涉行政事務的權力。
但話說回來,當親信豈非易事?
當親信的更加難當,一來可能陷入被同事孤立的情形,如果不夠長袖善舞的話;二來畢竟「伴君如伴虎」,主人天威難測,什麼時候一腳踢開也不明白。當狗之時如果亂咬,一旦「虎落平陽被犬欺」,那麼那情況也是悽慘的。像一個走蹺蹺板的,要維持平衡很難,兩邊兼顧更加不容易,在此之前要記得別讓自己先摔下來。
想破壞一個人的人際關係,那就拔擢他當親信吧。想破壞同事之間(同性)的情誼,那麼就安排兩人做一樣的工作,卻給不同的眼光。想測試下屬是否是值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那麼就把孟子那一套都實施出來,「增益其所不能」。自己如果不想要朋友,就找他合夥投資吧。而且一個人不走運的時候,自己的僕人也會像惡狗一樣反過來咬他一口。
當男人,真難!
倘若不是身在其中,觀察這部份的人性也是有趣的,每個人都有其特殊的個性與心理,但是環境、人事的不同,人的反應不同。上面所寫的諧謔,就當博君一粲,我得時時檢討自己,因為莎士比亞告訴我們:
「聰明人變成了癡愚,是一條最容易上鉤的魚;因為他憑恃才高學廣,看不見自己的狂妄。」
由於曾經也是專任領薪水階級的人,到最後對此工作的精力幾乎全被瑣碎無意義耗時間的行政事務給磨光,但是至少抱著「我是用時間來換取金錢」這樣的最低標準過生活,但是牽扯到「人」的麻煩事,就是最頭大的一環,我遇到的是「不叫卻在黑暗中會咬人的狗」,以致於怎麼被咬的都莫名其妙;加上制度的改變令人措手不及,衡量了生涯規劃與浪費生命兩項重量,大過於溫飽的需求,就決心先追求自己中斷的理想再說,雖然追求理想的路並不光明可愛,但是最低限度保有「自己」,一點點自尊,一點點對得住自己的良心,一點點快樂的生活,以及完全,丟掉抗憂鬱症的藥,要我放棄那一切,我仍然認為是值得的。
唉!
張愛玲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爬滿了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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